“这不可能!”我听完苏月的话,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绝不可能,赵老师知道这个事情的时间不久,如果和苏月说的一样,搞这件事搞了至少五年,那么现在很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肯承认,替赵老师辩驳,最基本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相信赵老师会骗我。 “我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会对你隐瞒事实吗?”苏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已经完全萎缩变形的双脚,低下头:“我笃信动机论,你觉得,我有欺骗你的动机吗?” “我对赵老师的了解,可能要比你对他的了解多的多。” “我有充分的根据和理由。”苏月抬起头,看得出,她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在受到质疑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保持镇静,头条不紊的对我说:“他是从五年前开始就研究这件事,当时,他有一个合作者,他和他的合作者一起,进行了理论和实践上的数次摸索。我想告诉你的是,赵辉的合作者,是我的父亲。” 这么一来,我顿时就没话说了,苏月的讲述可能不会有假,如果不是一个知情人,绝对不会好端端的就跑到武山这个地方来。 难怪苏月知道这里,他的父亲,已经掌握了相当的情况。 “我不怀疑你的话,但我真的不相信,赵老师会骗我。”我摇了摇头,说:“他没有骗我的理由,这种事情,就算骗了我,把我拉进来,我又能起什么作用?” “赵辉为什么这么做,只有他才知道。”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怎么样的,能跟我说说吗?” 苏月在考虑,不过不是考虑该不该告诉我,而是考虑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讲述出来,才可以让我彻底明白。过了一会儿,她开始详细的跟我讲。 其实,在这件事情最初出现的时候,苏月是不知情的,她的父亲是领域内享誉盛名的专家,但苏月没有沾父亲的光,也没有涉足父亲研究的领域,她从事的是文物修补工作。因为她觉得那些文物还有古代的艺术片,凝聚了先民的智慧和汗水,在时间长河中因为种种原因而损毁,非常可惜,所以苏月想尽最大努力,把这些珍宝的原貌最大程度的保留下来。 也就是说,她从事的工作,跟她父亲所研究的课题,压根不沾边。 大概五年前,一个省级的文物部门弄到了一块古青铜器的残片,这块残片上,有一些前所未见的很抽象的符号,省里的人研究了一段时间,因为缺乏经验和线索,就把东西送到了上头。 苏月的父亲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怎么说呢,这种东西没人见过,也没人认识,那种符号,多半承载着重要的信息,如果真的研究出什么结果,很可能会是里程碑式的发现,甚至会颠覆人们对某个历史时期的认识。 她的父亲马上投入工作,但是搞了一段时间,实在搞不出名堂,这种铭文牵扯到方方面面,在这种情况下,苏月的父亲就找了赵老师来帮忙。 那段时间,苏月的父亲和着了魔一样,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拿来搞研究。他跟赵老师分头工作,每过两三天,两个人就要碰面长谈一次,交流彼此的发现,以及一些建议和看法。 搞了大概有两个月左右,青铜残片上的铭文有没有被解读,苏月不知道,但是她发现她父亲变的神叨叨的,就跟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嘴特别碎,而且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断断续续,谁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再之后,苏月的父亲跟她说,要和赵老师出一趟门,做实地勘察。在苏月父亲的工作中,这样的情况很多,一些省市弄出什么古迹,自己吃不准,就会上报,苏月父亲这样的专家一年总要在外面跑几个月。所以,苏月没有太过在意,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苏月的母亲早逝,家里没有其他人,在父亲出门之前,苏月给他收拾了一些行李,当时她随口问过父亲,这次要去哪儿,她父亲说,去一个叫武山的地方。 “我当时真的没有在意。”苏月说:“事后我才知道,父亲和赵辉没有带任何人,就他们两个结伴到武山去了。” 两个年老体衰的老头儿,不肯带任何随同人员,这只能说明,他们此行期间的所有细节,都不能被人知道。 他们去武山之后的过程,苏月并不清楚,她只记得大概一个月以后,父亲回来了。苏月对父亲的专业不是特别感兴趣,也很少过问他的日常工作,倒是她父亲回来以后,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事情。 她父亲最少咒骂了赵老师上百次,苏月感觉很不解,因为赵老师和她父亲是多年的交情,不论是工作关系还是私人关系,处的非常好。苏月追问原因,她父亲不肯说,问的次数多了,父亲就含含糊糊的告诉她,以后不要跟赵辉,以及所有和赵辉有关系的人打交道,因为赵辉,很可能已经不是从前的赵辉了。 苏月再问,她父亲就只字不提了。 从武山回来之后,苏月的父亲的状态愈发让人不安,没日没夜的泡在一大堆资料和数据里面,整个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和神棍似的。苏月感觉到父亲的异状,非常不安。 真正让她毛骨悚然的,是一次很意外的情况。 那一次,苏月因为加班,很晚才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她回家发现父亲也没睡,正在书房里搞他的研究。苏月知道父亲的脾气,工作期间不愿意被人打扰,所以她轻手轻脚的靠近书房的门缝,朝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苏月的头皮麻了。大眼一看,她父亲和平时一样,坐在书桌边,埋头在密密麻麻的书面资料之间来回的翻看,但苏月能感觉到,屋子里面,好像有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那种感觉,说起来或许很无稽,可我当时的感觉非常非常的强烈。”苏月说:“我感觉,父亲的书房里,有一个人,肉眼看不见的人,就静在父亲对面,看着他。” 我的心里动了动,我以为只有自己能产生怪异的感觉,能感觉到看不见的“人”的存在,没想到,苏月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是没法告诉别人的,因为那个看不见的人,只飘荡于感觉中,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它真的存在。从那时候开始,苏月隐隐觉得,可能会出什么事。 转眼间,过去了几个月,临近那一年年底的时候,苏月的父亲突然不辞而别了,苏月找了几天,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从某种角度来讲,苏月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有突如其来的感觉,而且很相信自己的感觉。苏月感觉,她父亲很可能又去那个叫做武山的地方了。因为找不到父亲,她只能跑去找赵老师问,问赵老师和她的父亲当初在武山,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事。 “赵辉什么都没说,我当时很着急,跟他说我爸爸不见了,但赵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仰着头想了想,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苏月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就接到了她父亲打来的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她父亲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在历史中,很多被各种原因掩埋了,而那些,用现代人的理念和思维方式,根本不可能想象的出来,他要挖掘一个。”苏月看看我,说:“他就说了这么多,然后挂掉电话,等我再打过去,电话永远关机了。” 虽然联系不上父亲,但苏月非常坚定自己的判断,她认为,父亲就是重新回到武山那地方了。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线索,在强烈的吸引着她父亲。 经过慎重的考虑,苏月决定到这个叫武山的地方,去找她的父亲。因为在这之前,苏月对武山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她用了几天时间,搜集了一些信息,又进行充分的准备。这个事情完全属于私人行为,她也不想惊动别的人,独自上路了。 湖口这个地方在地图上有标示,苏月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直接找到了这儿。但进入湖口以后,她和我一样陷入了迷茫,因为区域那么大,她不知道父亲去的具体地点在哪儿,就只能一处一处的找。 大概是来到湖口三四天之后,苏月发现了老羊倌所在的村子。那个时候,村子里的房屋就低矮的不像人住的,苏月不敢进去,在外面观察,恰好老羊倌出来放羊,他们简短的交谈了一会儿。 苏月是个女人,心思比我更细密,而且更谨慎,村子本来就不正常,那个老羊倌虽然暂时看不出异样,但苏月非常警惕,问了问附近的路,就马上告辞。 然而,苏月只走出了不到一华里,就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她感觉好像有人暗中尾随着自己,可是经过观察,却什么也看不见。 紧接着,苏月突然就走不动路了,觉得两条腿没有力气,很短时间里,她感觉自己的腿骨像是被碾压吞噬,又疼又痒,骨头仿佛慢慢融化了一样,用肉眼都能看见双脚的肌肉随着骨头的溶解而萎缩,变形。 “那种感觉非常痛苦,我形容不出来……”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猛然打断了苏月的话,几乎就在一秒钟时间里,我的额头沁出一层汗水。 我感觉自己的双脚在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好像有一股察觉不到的气息,顺着毛孔钻进了皮肉,钻到了骨头边儿,小腿的腿骨顿时痒的难受,又伴随着一阵阵的刺痛,两条腿热的烫手,很胀。 那种感觉,就仿佛皮肉里面的骨头,将要慢慢的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