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谈判接近尾声。 “好,我答应你” 宁萌乖巧地笑:“白组长现在是不是可以把你的杀手们撤走了?一个沧琅剑,一个鹿家,白组长可真是神通广大呀!她们在这,我可害怕的很呢!” “呵……”白裳冷笑,“记得告诉你们课长,人贵自知,你们既然连蛊童都找得到的话,就一定要知道养蛊自噬的道理。” “好好好,白组长的殷切教导,我一定给课长带到,请姐姐您放心。” 等到那端白裳已经挂了电话,宁萌仍少女气十足地歪着脑袋笑,她把手机伸向鹿溪月:“两位现在是不是该走了” “哼!你就自己留着吧”鹿溪月孩子气地瞪了她一眼,拉起夏洛特的手转身就走。 “……”宁萌弯起嘴角,她看着那辆车逐渐消失在寒冷的夜风中,才缓缓从深思中回过神来。 “救……救我呀!”左少爷近乎绝望地看着那辆车离开,那一男一女自一开始就没看过他一眼。 看到宁萌的视线向自己转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自始至终都是这个女孩的猎物,他已经没时间去思考刚才三个女孩的对话,让他接触到了一个怎样隐藏在普通社会下的崭新世界。他只担心宁萌指尖那些无形的“琴弦”,可能下一秒就划过他的喉咙…… “别……别杀我” 他向身后挪动,“求求你!你想要什么?……多少钱?我统……统统可以给你……别杀我,求你了” 说到最后,惊恐万分的左少爷已经涕泗横流。 “别怕,乖哦,我不杀你”宁萌脸上全是四月阳光般的笑容,她用鹿溪月的手机打出一个电话,等了很久后有人接听: “唔,谁啊?” “阿酒,是我” “唔……”电话那端不断传来咀嚼吞咽的声音,显然正在大肆进食。 “那个女学生身上的蛊虫,可以让它消失吗” “情蛊?”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正撕咬一大块肉食,“那只是很低级的若虫,只要操纵母虫就能控制” “好,那就让若虫消失吧” “蛊虫不会消失,只会在之后离开后对寄主的效力消失,而且……”那口喝下一口液体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随即呛到了半天缓过来继续说道:“不是你要我下蛊,让那个女学生立刻喜欢上那个小子吗?” “现在不用了,因为我发现……”宁萌瞟一眼左铭浩,嘴角弯起诡谲的笑意。 “现在有更好玩的事情掺和进去了”。 “其实在很多时候,恐惧不是一种情绪,害怕是人类基于痛苦记忆和未知危险的逃避本能,一种可笑的懦弱态度……它会吞噬你,咀嚼你……用胃酸把你融化,直到你成为它的一部分,直到变成悲哀的血液,肢体……永无逃脱!” 斩头鬼用残破的声音这么说的时候,骨骼上生长出的刀刃正被吞噬融化,流动的血液像岩浆般丝丝钻入苏森的心脏。 他更在意的是苏森拳头上那一柄银白色的刀锋…… 以身为刃!那是自己在接受手术后获得的增殖异禀,骨骼金属化后延展生长出金属刀刃。而现在,这种异变的进化能力居然出现在苏森身上! 蒙昧者初次觉醒后的异禀?和我的异禀一样?还是灵魂引擎的作用下增殖的异禀? “呃呃呃,真是可怕”斩头鬼忽然颤栗起来:“难道这就是灵魂引擎?把别人的异禀复制为己用,真是……太可怕了” 斩头鬼猛地抽刀,胸前的刀刃叮地一声竟然被他斩断,双刀斜切,被苏森一刀抵挡。他抬头,正看见苏森毫无表情的脸。 “你错了” 苏森凝视白色面罩后的眼睛:“不曾真正在胆怯中获得自由……” “终究是命运的奴隶!” 苏森肌肉暴起,一刀横拉如闪电,斩头鬼运起双刀堪堪避开差之分毫的刀锋。刀光横飞之中,他的声音传到斩头鬼耳边:“你曾经也有过闻风丧胆的敌人吧?在恐惧中就要窒息的时候,靠什么才让你活了下来?” 斩头鬼双眼暴睁,刀光像撕裂云层的雷霆,照亮了他遍布血丝的浑浊双眼。 在那道雷光中,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故事: 大雨倾盆,雷电闪烁。 漫天雨水冲刷着废墟,他死命地屏息,躲在腐臭的地窖角落,隔着地板的缝隙看那个摇晃的身影。 “出来啊,出来啊”那个男人跌跌撞撞地走着,请求的语气饱含痛苦,“求求你们,全部出来吧” 几个黑影带着冷兵器的银光和热兵器的火光冲向那个男人,尚未接近他五米,身体已经被斩断成数十截,嘶吼都来不及喊出口…… 鲜血被稀释,顺着缝隙淋在他全身,斩头鬼用队员的尸体盖自己,只出一个眼睛,偷看那个男人满脸悲伤地走在一地内脏和血泊中。 男人拖着生锈的武士刀,哀伤地请求他的敌人们不要躲藏……他磕磕绊绊走过一路,所有想要殊死一搏的人和躲藏的人都变成了碎块…… “求求你们了……别躲了,让我杀了你们吧……”男人悲伤啜泣,泪水从脸颊滑落,恸哭地撕心裂肺。 “求求你们了……” 他杀死废墟上所有人,把废墟下付之一炬,杀孽造成的悲伤让他在火与雨中嚎啕大哭。 或许是因为颤抖,或者因为他极力掩盖的呼吸,斩头鬼有种可怕的想象——那个男人绝对知道自己就躲藏在这里! 这是一种可怕的直觉,让他很多年后依然时刻从梦中惊醒,他不知道那个死神最后放过他的原因,也许是出自怜悯,又也许是因为不屑,还有可能,只是觉得有趣。 留下一个下半生溺死在梦魇中的敌人…… “这太有趣了!” 斩头鬼癫狂地笑,面罩口部的细孔中喷出低温的寒气。 “我要砍下你和那女人的四肢,让你们后半生都浸在恐惧里,呃呃呃” “我会的!”苏森说。左手呈爪曲张,五根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肉从指尖弹出。他扭身反抓,斩头鬼来势不及,背部立刻出现五道血痕。 随着两人缠斗,斩头鬼周身刺出的刀刃越来越多,手脚、肩背、胸膛甚至头颅都生长着锋利的刀刃,让他像个诡异的金属刺猬。刀影四闪,两人都伤痕遍布,鲜血淋漓。 “砰!”苏森抓准时机,一刀斩断斩头鬼胸前的刀刃,抬脚一击直踹,正中他胸口,斩头鬼立刻砸到沥青路面上。 苏森一脚踩上他的胸膛,右拳上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我会的”苏森俯视他,“你们带给我的,我会全部还给你们” “咳咳,你说什么傻话”斩头鬼咳出鲜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弈荒” 苏森冷冷吐出一个名词。 斩头鬼明显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丝毫不顾鲜血涌出的更多。 “你真是个大傻X” 他破口大骂,“灵魂引擎这种东西,世界上谁都想要,现在它在你这里,摆明了是那女人坑你,你真的以为我是在给弈荒卖命吗?呃呃呃……” “你去问问那个垃圾就知道了”斩头鬼向偃师的方向瞟一眼,他仍旧卡在一堆废铁中,鲜血淋漓,不知死活。 “弈荒我早晚要杀回去,那个男人带给我的,我要加倍……还给他”斩头鬼说的时候,体温似乎已经到达了某种极限的阀值,他的身子浸透了彻骨的低温,等到苏森发现已经晚了。 暴涨的气势卷起狂风,斩头鬼一把撞开苏森,拾起手边的武士刀,迎上苏森右拳上的刀刃。 只一道银光,双刀齐断,斩头鬼扭身劈刀,苏森立即被撞飞,胸膛被划开可怖的伤口。 这才是真正的“赐福”。 这种以肌体该走为基础的外科手术达到了人类生理潜能的极限,对更深层的异禀进行强化,足以让他瞬间爆发出恐怖的肌肉力量。 异种如果失去异禀,与普通人的孱弱并无二异,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不惜卖命以换取“赐福”的原因——那正是一种失败率极高的的异禀增幅手术。 “呃呃呃……”诡异的笑声传来。 苏森在地上滑行十多米,堪堪爬起来又是一道直刺的寒星,他抬手格挡,立刻被踩在地上。 “真是可怕的自愈能力,这也是灵魂引擎的效果?跟传闻一样,果然是神话级的炼金武装!该死,我都想从你体内挖出来了,我现在想知道斩下脑袋的话,你是不是还能再长一个?” 斩头鬼诡谲地笑,刀锋贴近苏森的脖颈。 一阵光束突然从身后照来,斩头鬼刚想走,时间迟滞立刻让他像卡带的胶卷一样停在了一帧画面上。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停顿了,一道人影扶起苏森,瞬间把他带到远处,她收势不及,两人顿时在地上抱着滚了出去。 “轰……” 时间恢复后,炸裂的火光淹没了斩头鬼。 漫天的风沙再次席卷,NITA-7的嘶吼声在烟尘中传来。 “你怎么样?” 这句异口同声的问候让苏森和黎恩熙同时一愣。 他们站起来,发现彼此身上到处都负有严重的伤痕,苏森胸膛刀伤在逐渐复原,而令他惊奇的是,黎恩熙身上的伤痕也在渐渐愈合。 “自愈!你也可以?”苏森震惊,立刻发现她自愈的速度还比较慢。 “可不止你有这种能力哦”黎恩熙俏皮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斩头鬼会觉得我的自愈能力来自那个灵魂引擎?”苏森扶着她的肩膀,“那到底是什么?” 黎恩熙沉默良久,才说:“灵魂引擎是一种传说级别的炼金载具……” “炼金载具能够掠夺别人的能力?” “不,炼金载具大多情况下的作用异禀能力的强化,至于你拳头上的刀……”黎恩熙抬起他的手,妩然一笑:“那不是灵魂引擎的效果,那是你自己的异禀啊傻瓜!” “那些观察者研究我”苏森看着自己拳上的刀刃,“是因为这种和斩头鬼一样的异禀?” “并不一样” 黎恩熙当然能感受得到他的复杂情绪,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他对于弈荒的感受恐怕也是这样吧。人生中仅有的两年的记忆就是被一群人事无巨细地监视研究,此前的十七年的记忆被生生抹去,那么他对观察者那群人感受的是什么呢? 作为实验体被摆弄的愤怒?还是更加真实的迷惘?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黎恩熙展颜一笑轻声说: “你的异禀,应该叫做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