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骨碌碌向上谷驶去。车马日夜兼程,一路上只休息过几次。一开始是喧嚣的市区,很快则是莽莽群山,接着进入了荒凉的戈壁。 有人说,这就是上谷了。 一到这里,温度就骤然下降。 玉蝉感觉,这里比当初在崖底的时候还要寒冷。马车里生起了炭火,军士们也加厚了衣服。可是车里的密封不是太好,总有凛冽的寒风从缝隙里灌进来。 炫焱穿得严严实实,戴着棉手套,正在静静地看着一册竹简。玉蝉在旁边偶尔给他添些热水,热水是在碳火上加热的。他们相处的方式,还是和在书房时一样。 “穿上这个吧。”炫焱递给了玉蝉一件毛茸茸的粉色大衣,“狐裘的,回去记得还我。” “谢谢丞相。”玉蝉也没有客气,穿在身上。 披风是女式的,她穿得显大一些。玉蝉想,这大概是专为清秋准备的衣服。她看了看袖口和衣襟,绣的是水草和星辰图案。清秋的身量正好比她高一些,而且上边还残留着她身上温馨的气息。 可是,那为什么他会让她陪着他去上谷呢? “不用看了。”炫焱说,“这就是清秋的宿命。她应该为你服务,我想她应该有这个觉悟。”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让玉蝉感到一头雾水。 又过了一日,他们终于到了上谷兵营。 兵营残破简陋,人员穿戴不整。玉蝉不禁疑问,上谷不是有十万精兵吗? 一路走来,没有几处完好的帐篷,物品摆放凌乱。不少士兵都歪歪扭扭,垂头丧气,穿着臃肿,参差不齐。见了炫焱也只是微微行个礼,军纪一点也不严明。 最后,一个官长迎了出来。 “小将恭迎丞相。”他跪地说,“小将孙有才迎接来迟,请丞相恕罪。” “快快请起。”炫焱双手将他扶起,“看来上谷兵营,真是出了大问题。” “丞相还请里面说话。”说着,将炫焱领到了大帐中。 帐中有沙盘,还有几张桌子、板凳。孙有才给炫焱倒了杯热水,并看了一眼玉蝉,似乎有话要说。 炫焱说没事,但说无妨。玉蝉便站在他们身后,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话。 “炫丞相,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燕王的军队只剩下这些了。加一加,凑一凑也就两万多人。”孙有才开始说,一脸的无奈。 “朝廷内部腐败,克扣军饷,士兵们又疏于训练,该跑的都跑了,能留下来的也是老弱病残,毫无战斗力可言。就这些兵别说让我监视赵括,估计过不久自己也会土崩瓦解。而那赵括十万精兵,虎视眈眈地对着我们。只等良机一到,我想那赵括必反。但我现在也没什么办法,想燕王派一位贤臣良将,处理眼下这等局面。” 孙有才话说的很恳切,看来是一位忠臣。听完孙有才说的话,炫焱好似早就知道一般,只对孙有才说这事交给他办。 “不知丞相有何良策?”孙将军问。 “这样,我先给他去一封信。然后,我再亲自登营拜访。请问,赵括将军的军队驻扎在何处?”炫焱问。 “他驻扎在韶关附近,以险据守。可是,他未必会信你。”孙将军回道。 “不必担忧,我自有分寸。”炫焱说。 谈完话,他们从大帐来。孙有才在前面带路,转了几个弯后,他给他们带到了一座帐篷处。这个帐篷一看就是刚修好的,里边十分简陋,但是有炭火可以取暖。 “丞相大人,小将这边条件艰苦,只有您这一处帐篷炭火最旺,可能委屈您和您的手下了。” 炫焱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都下去。他把玉蝉留了下来,景坤也退出去了。 玉蝉指了指炫焱旁边的帐篷,示意她会去那个帐篷里睡。 “别过去了,今晚上在我这里睡吧。”炫焱解开大氅说。 玉蝉一下子紧张起来,赶紧摇摇头。 看到玉蝉的样子,炫焱嘴角微微上翘,指着炭火旁的一处软毯说:“小哑巴的思想一点也不纯洁,我在床上睡,你睡那边吧。” 玉蝉觉得有些羞窘,想了想那个小帐篷确实太冷,她睡在炭火边至少能舒服一些,所以她就厚颜无耻地同意了。另外她也想近距离观察炫焱,寻找这个劫的破绽。 夜深了,炫焱伏在案几上写信,龙飞凤舞地写了好一会儿。 玉蝉从他写写停停、若有所思的状态判断,他写信的字数应该不会不长,一会儿就会结束。果然,没过多久,他脱了大氅,穿着外衣入睡了。 等炫焱熟睡之后,玉蝉悄悄走到他的床边。 她想,现在她要杀他易如反掌。杀完后,再把他带到船上……想着五年以后,她就可以拿他去渡劫……她陷入到美妙的幻想之中。 可是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现在还没到时候! 她又来到案几旁,看了看那封信。信上就几个字,底下盖着大印: 十一月十二日十点,我会前去大营拜访。有要事详谈,望赵将军接见。——有铜环为记,炫焱。 “有铜环为记,要事详谈?什么铜环,又是什么要事?要事不是劝说他出兵上谷吗?”玉蝉想。 她小心翼翼地翻找铜环。不一会儿,竟在衣服下边翻到了。样子像是手镯,但不是手镯,上边雕着三条蛇,首尾互咬着构成一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