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见己方已然得胜,遂顾不得许多,朗声命道:“哥几个给我搜!如能找到‘碧血丹心’献于晋王,我们后半辈子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老五抢白道:“大哥、二哥,光见你们说得热闹,但那碧血丹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呀?既不知生得什么摸样,怎生寻找?” “只是听说此物最早现于商周时期,跟殷商王叔――比干有莫大干系。但到底是件什么宝物,生得什么摸样,却是不知”独眼龙托腮沉思,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但随即释然道“不过没关系,既然是宝物嘛,那必定是做工精细、大放异彩、与众不同的神器,这间宅子又不大,把眼睛放亮些,还愁找不到?” 众人闻言称是,忙即四下里搜寻开来。 “川――陕――七――鼠,你们七兄弟在洛阳被西侠――朱宝弓修理得不够么?却又来这里讨死!”未见其人,其声却已如炮轰至,沙哑中不失苍凉阴毒,宛若塞外狂风起,千寻怒潮飞。 七人中定力稍弱者,不禁倒退数步,心神大震。 “是谁?谁在编排我们六兄弟?”“找死啊,滚出来!”“不会是鬼魂吧……”“别瞎说,看来是位高手!”……川陕七鼠自老二以下,均都你一言我一语,骚动开来。二当家的却知道来者殊非庸人,其内力之强,犹胜于己,当下屏气凝神,欲观其来路。 忽见空气中涟漪暴起,如电涛雷浪,滚滚而至。三个面目清瘦,肤色黝黑,体魄精壮的中年汉子并排而立,脖颈间悬挂一条象牙宝珠,甚是晃眼。 仔细一看,三者却是同一个人,只是其乍出之际,不经意间催动体内‘毒风’、‘炎杀’、‘雷怒’三气,而带出的残相罢了。如今三道影像叠而为一,如三山对撞,五岳齐崩,爆出震天价响。 二当家忙即喝道:“闭上眼睛!不得逼视眼前之人……”他话虽如此,却只由得其余五位兄弟闭上双目,自己却还催动内息,经‘庭神’、‘天灵’二穴环至‘太阳’,强行瞪视前方,嘴角边已溢出一丝血线。 原来来者力非凡,且兼身负‘天元化极’的内力,故而在其展现身形的一刻之内,断然不可注视于他,不然轻则双目失明,重则五脏遭焚! 那中年汉子冷冷道:“两位当家的还有些本事,居然能挺过在下的‘天雷目劫’!” 独眼龙拱手一礼,居然与他目光对视而浑若无恙,笑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贱姓‘沙’,单名一个‘鹰’字!”中年汉子随口报道,显得并不在意。 这一来,川陕七鼠的其它五位兄弟不打紧,二当家首先如遭霹雳,他在江湖成名较早,于一些早年威震武林的侠隐知之甚详,这个名叫‘沙鹰’之人,江湖人称‘冥门虎王’,纯以霸道刚猛的掌法见著。 传言他为熬炼双掌,增强内息,不惜在汤镬中掺以毒砂、怪草。开掌时先将毒质凝附掌中,而后再以内力、名药将毒质迫出体外,这么一来一回,掌力便增强两分。经年累月,不惟掌力惊人,掌风中更带有‘烈火丸’、‘鹤顶红’、‘孔雀胆’、‘断肠蚀骨腐心草’等剧毒。 十八年前,亦是沙鹰二十五岁之际,他自忖神已成,便在浙江、山西、湖广一带广施辣手,将当地的武学名宿斩杀殆尽。却偏偏留下他们的妻子老幼不杀,以期他们寻仇报复,好让自己的名声在江湖上传扬开来。果然不负所望,一年之后,他掌下冤魂已逾近千条,江湖上的名门正派终于忍无可忍。 于是以‘望月派’、‘玄武门’为首的八大门派与其订下日期,相约嵩山论武。这一役,他以一人之躯力挫千人围攻,连连击伤八大门派的四百八十三名好手,自此名满天下,盛极一时。 不过,他亦因在此役中虚耗元力而身负重伤,生怕官府趁此时机将自己拿了,不得不暂避锋芒,遂潜入四川乐山大佛脚下的‘凌云窟’中,伺机再起,图谋武林霸主之位。 直至十年前,他修成‘阴寒羽箭’的内,掌风所至,宛若雷霆咆哮、万箭齐发,可隔空在三丈之外将人掴成肉泥。自觉掌力之强无以复加,方才复出。 岂料他?入河东境内,竟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一招击败,震得双臂俱断。他追问那神秘少年的高姓大名,师承何处。那少年却面无表情,冰冷若万载寒霜,道:“能接得住我三招以上的人,才配问我的师承!”当下绝尘而去。 经此一事,沙鹰倍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不敢自恃掌力天下无敌。其后的三年,便在残废凄苦之际邂逅沈从玉。沈从玉不仅以‘驳筋续骨’手帮他接回双臂,更每日以墨家玄理渡化于他。沙鹰为人阴狠,性格粗放,开始自是不屑听什么墨家玄理。但兀自被沈从玉的侠义之风、质朴童心所感,此后更见他渡化绰号‘七海龙王’的江洋大盗――血狼、‘天血毒狂’――玉蟒、天水名妓――柳如烟,心下更为感佩,渐有佛性。 自此后便极少杀戮,一心跟在沈从玉身边,学习玄理,钻研武艺。 独眼龙听他报了姓名后,表面佯作惊异,口称失敬,心下却道:“哼,若是只有你一人,我们兄弟暴下杀手,倾尽所能,便可在一个时辰之内将你做了!怕只怕还有‘血狼’、‘玉蟒’两个蹩脚虾伏蜇在后,那可委实麻烦!”当下探问道:“久闻‘东圣三仆’名动江湖,今日得见,幸何如之!既有缘分,大家何不出来一起热闹热闹?其余两位大贤,不知尚在何处?” 沙鹰久已不在江湖,机警之性大减,不虞对方已起杀机,此言纯是在探问虚实,只是随口答道:“他们两个么,此时该在西域吧!” 独眼龙笑道:“今日多有冒犯,祈请见恕!此处既然是你沙爷的场子,我们哪敢造次?兄弟这就告辞了……”说着,探出手去,欲以相握。 若依沙鹰以前的性子,断然不屑与这等‘梁上君子’握手。可自受沈从玉点化之后,变得大为宽和。眼下只道对方是亲近讨媚,竟不多虑,径自伸出右手。 “呃……”沙鹰乍握之下,立感手臂酸麻,目之所及,掌心竟出一个细小的圆洞,血液既成紫色,显是已中剧毒。 二当家冷笑道:“哼,你中了我大哥的独门秘药――‘麻心散’,如再妄运内息,必然经脉寸断!” 沙鹰更不答话,侧掌劈来,掌势如同青气分嶂,山峦破晓,大有刀砍走兽,斧剁顿丘的恢弘气象。 ‘呼’‘呼’‘呼’三掌既毕,掌势激变,由威猛激越、刚强滞重转为轻灵翩逸、变化无方。此后每每击出一掌,便携着一道霹雳紫电,映空留彩,却是一道浅似一道。十招过后,掌风过处,五鼠但觉面目如被刀刮针刺,已不见任何劲茫。 二当家惊奇道:“居然把毒质逼了出去,好生了得!”随即与其余五鼠联手,朝沙鹰奋力疾攻。 沙鹰动若灵兔,走似玄狐,且兼招招沉猛如狮,片刻间已连伤三人。 “他适才为了逼毒,已损真气,耗死他!”独眼龙提醒道。 二当家当下紧闭门户,时而双臂似环抱皎月,时而双脚似两山排闼,不求有但求无过。 其余两人也只是闪避游斗,仿佛化为两只鸣脆黄鹂,飞舞柳间,纵高伏低,回转如意。绝不以内力相拼。 双方激斗二十余合,难分上下。 沙鹰久战不下,心下焦躁,出手不免失了灵动,倍显干涩凝滞。瞬间被老三、老四以‘毒蛇寻血手’、‘狮子搏兔’两式夫抢攻数招,险象环生。 但他毕竟久经沙场,不用详加思忖,便知是对方有意要斗得自己心慌意乱。当下阵阵坚守,节节抗敌,法度严谨,招象浑厚,开始一招一式的稳扎稳打。 十回合后,复又扳回平局。双方又拆了三十余招,沙鹰猛然一招‘天外玉龙’骤催而至,把一条手臂舞得如蛟龙,似腾蛇,宛若脱体活物,真个是一派千虹映斗日,百里滚雾蔽黄沙。 三人单仗一个‘巧’字,终非‘天外玉龙’堂堂正正、大开大合之敌。老三、老四奋力相抗,还是被震退数步。 二当家虽然身形未动,亦已倍感焦灼,汗如雨下。 “看招!”独眼龙在己方将败未败之际,骤施辣手,一口钢刀耍的似星光暴雨,乌云压城,密不透风。 倒在地上的老五等人,回气已足,亦趁机加入战圈。 这番阵势,如同群狼殴虎,惊心动魄。 半个时辰后,沙鹰已感左支右绌,难以抵御。心下叹悔道:“若不是遭人暗算在先,失了真力,此刻何至于此?” 本来以他的武艺之高,足可与川陕七鼠打成平手,但时下耗力在先,腹间便总觉有一口浊气郁结不下,只能发挥七成力道。依目前之势,只要再斗百余合,他定然体力难支而死。 仅过得片刻,二当家与其余五鼠齐齐发难,各以‘地淌拳’、‘荆轲背剑’、‘孟苏七式擒拿手’、‘螳螂折臂爪’、‘横扫千军’、‘碎石脚’攻他前身七大要穴。 沙鹰奋尽余力,一招‘铁板桥’夫使得精纯娴熟,身子一矮,后背几于地面相贴,而后以双脚为轴,转若陀螺,将夺命杀招一一避开。 “噗!”沙鹰口中喷出一口热血,倒退数步。原来他虽然动作老练,反应极快,唯是双拳难敌四手,终是被独眼龙的一招‘单桥架海’所伤。所幸只是让对方的刀柄弹中,未有性命之虞。 “哈哈哈,就让我取了你的性命!”老五见他重伤之余气喘连连,面色发青,知他已是强弩之末,手提锤链,一步步靠将上去。 “紫――龟――剑――气!”沙鹰急迫之下食指一动,竟射出一道耀眼绿茫,绿茫中黑烟蒸腾,恍若千军万马乘雷骤至,在广阔霄汉中汇为擎天巨剑,裹挟‘豹鹏’之象,催击九夏,晃动三春,嗫噬而来。 “啊!……什么妖法……竟然……”“老五、老七……他们……”“可恶……”“奶奶的!”众人又惊又气,又怕又怒,放眼看去,适才扑上去的老五已而倒在血泊之中,半边脑袋宛被野兽所啃,浆涌如注;离其较近的老七,整个身子被剑气中蕴含的兽意咬下半截,形销骨立,汁液蒸干,化为枯骸。 其余五人亦于同一时间如遭电击,肌肤如蚁波动,兵器皆尽脱手。 二当家捂住胸口,惊疑道:“怎么腹间像是藏了数百把小刀子,似在切割我的经脉……”言毕,吐出大蓬鲜血,其内尽是碎细肉块。 其余三鼠亦是如遭重锤,痛得说不出话,既感胸闷气短,复觉恶心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