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们陆陆续续地来公司上班了。上午九点照例是晨会,这一个清晨电话销售组参加的是整个部门的会议,易玲珑会上有些走神,浑然不觉主持人和讲话人都是谁。唯一记得的是一位年纪和自己相仿的男青年上台讲话,颇有几分书生风范,英俊外表下那一股潇洒的气质倒也有几分羽扇纶巾的风范。正犹豫哪一天小说里的主人公是否可以照这个形象来设计,周宇星上台宣布会议结束,易玲珑终于松了一口气,跟着大队人马出了那一间并不算狭窄的会议室。尽管这间会议室足有百十来平米,一队人马却把出口处挤得水泄不通。易玲珑不禁对这样的场面颇为晕乎。 好不容易挤出了会议室回到电话销售组那一间屋子,易玲珑刚一坐下还没来得及喘息,部经理周宇星又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开了一个小组晨会,说是近期小组气氛比较沉闷,打算激励一下员工的斗志。不得不承认,这些天里易玲珑越发觉得情绪低落,仿佛近期因为打电话闹得心情很郁闷,渐渐有一些不想碰电话机的惰性。眼见周宇星和大家宛如老朋友一样围坐在一起,倒也有几分带头大哥的风范。小组会议结束后,周宇星还特意口头表扬了一下易玲珑:“这是位好同志,虽然不是业绩最好的,但是我见过最用的电话销售成员。请大家学习这份精神。” 大家只是会心一笑,却没几个人积极响应,不知道是因为周宇星的冷面让人不敢亲近?还是别的原因?易玲珑当时听着这话还觉得挺受用,事后玩味着这句话的内涵,忽然发现这并不完全是夸奖――只有努力没有成果的工作,没有哪个上司会喜欢,因为无用只能证明自己的无能而已,别无它用。易玲珑暗道一声惭愧,抱着电话名单又陷入了苦战。 张思嘉在易玲珑隔壁那张办公桌前,倒是显得从容淡定,时而吃一吃零食,时而化一化妆,比电话销售组里任何一位同事都来得悠闲。易玲珑抽烟时,瞥了一眼这位大姐头,忽然有种莫名的崇拜:“就这样能完成每日额定的任务该多好呀!不像我,只会花傻力气。”叹了一口气来到了吸烟区,刚点上了烟,张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边为易玲珑代她打卡一边道:“最近业绩完成得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易玲珑不由得苦笑道:“打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客户电话,不下千个了,但是只招来两三个客户。” “千分之二到千分之三的命中率,的确低了一点。”张黎思索道,“这样吧,今天你先悠着点,我给你看看是哪儿出了问题。” 抽完了一根烟回到办公室,张黎坐在了易玲珑身边,专心致志地听着易玲珑的电销话术。很不幸,这个愣头青又被客户拒绝了,摇头苦笑着挂上了电话。张黎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问道:“发现哪儿出了问题了没有?” “呃……没有。”易玲珑道,“只顾着说保险产品的特性了,没注意别的。” “真是个一根筋的单细胞动物!”张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你说得太快了,别人有兴趣的都被你这话说得毫无兴致。你调整一下,看看隔壁的张思嘉是怎么和客户沟通的。” 说着,张黎又急匆匆地说要去面见客户,撇下了易玲珑独自出去了。对电话销售毫无思路的易玲珑只得坐下来,没等张口向张思嘉请教,她倒是先扔过来一块巧克力道:“别跟我比,我干这行已经两年了,你才刚起步,能一个星期搞到一两个客户已经不错了。” “那,大姐头你每个星期能忽悠来几个呢?”易玲珑问道,“抑或说,每天几个?” “不多,每天两个。历史最好成绩是一天里就拽到四个客户,很牛吧?”张思嘉颇为自豪地问道。 “天!您是怎么办到的?”易玲珑眼睛冒出了几许赞叹的神色。 “首先你也看到了,我们办公室每天早晨都有晨会。虽然有些朋友受鼓励了,比如今天的你,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气氛压抑,巴不得立马赶回办公室开始工作。所以嘛,午餐以前你要打电话给他们自然容易吃闭门羹。至于说下午两点钟左右,人会因为刚吃完午餐而显得精神困顿,这时候防范能力下降,打了电话给客户,自然容易答应下来同我们见面。 “至于说电话销售的话术,公司里给我们的是一个版本,比较死板,我已经扔了。手头这份记在我脑子里,也记在我笔记本里,可以借给你看一下有什么不一样。” 易玲珑接过张思嘉的笔记本翻到了健康险种的那一页,发现那一段话术果然和公司里发给自己的大相径庭。即使是保险产品的几大特征也被张思嘉给改了,只留下最重要也是最简单的几点特征没有改动,其余的都给改成了自己的话。 “这是我改的版本,更适合我。你可以抄我这份先试试,等日子久了就自己改一份去说。”张思嘉道,“你是男性,又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应届毕业生,适合你的话术自然是另一套啦!” “您神了,以前我也没想过可以改动公司里发的话术,觉得那样就不专业了。”易玲珑拿了张思嘉的笔记本去研究,一边道,“今天中午请你吃饭!” “吃饭就免了,给一包烟抽吧!”张思嘉打趣道。一句话把一边的易玲珑说得惊愕不已,回头才想起来――一包烟往往比一顿饭可贵多了! 看到美你抽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过去易玲珑的表姐任珊珊便是个爱抽烟的女孩子,虽然总是听她向自己吹嘘,却始终没见过她当着自己的面抽。也许是为了顾及淑女形象才避免在人群面前抽烟吧! 后来,给家里人买报纸时,见售报亭的前卫美女老板也点过烟抽。那是一位染了黄头发的女孩,年龄在二十四五上下,脸庞的妆容涂得惨白惨白,让易玲珑误以为那是一位外国女孩子。正犹豫是不是该用英语来描述他想买的《每周广播电视报》,对方却先开口了:“哎!小伙子想买什么?”易玲珑听她说话才反应过来:“嘿!原来不是外国人呀!” 张思嘉爱抽烟,在易玲珑眼里的确不是什么令人厌恶的坏习惯,他只是见到抽烟的女孩比较好奇而已。扪心自问,好像对女烟民的印象还不错,至少不会端起那些自命为淑女的架子,显得真实而又可爱。有时甚至觉得,抽烟的女性甚至更脆弱,也更值得怜惜,因为她们只不过是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坏坏的,借助“坏女人”的形象避免受人欺负而已。至于说她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恐怕是普通男性都没法触及的禁区了。 午餐过后,易玲珑买了一包十元的红双喜递给张思嘉。这位大姐头拆开包装纸,只抽了一根出来给自己点上,其余的又塞还给了易玲珑:“我可比不得你们男同胞,兜里每时每刻都揣着一包烟,抽完了变好像活不下去似的。我也只是偶尔过过嘴瘾而已,想戒烟随时可以不抽。” 易玲珑笑了,知道这是张思嘉给自己减轻负担,于是把余下的烟都揣回了口袋里作为接下来几天的“粮草”。一个下午几乎都在改动电话销售的话术。三点钟时终于把话术给改了出来,下班以前终于搞定了一位客户,屁颠屁颠地交给了张黎。上司仿佛对易玲珑的表现颇为满意,高高兴兴地收下了易玲珑提供的客户约见地址和电话号码,打算第二天就和对方见面。易玲珑却被张黎撇在了一边,不知道该告退还是该留下听命,还是让前来递交约见客户名单的张思嘉给拽走的。 “以后在经理办公室少待一会儿吧,递交客户资料的事情办完就可以离开了。”张思嘉道,“换做我就不会在里面多呆,不然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就会被领导们视为眼中钉,那样会死得很惨。” 易玲珑倒抽一口凉气,不知事实会不会真像张思嘉所说的那样恐怖。见易玲珑脸上有点讶异,张思嘉只有苦笑:“刚毕业的家伙,都这么木讷!反正姐姐我不会害你们,觉得你是个很笨很天真的孩子,所以多教你一点。即使现在想不明白的也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以后你会明白的。” 回家路上,易玲珑依然和王冬慧结伴而行,两人都去四平路站搭乘四号线回家。张思嘉回家路线和两人相反,所以到完别便分道扬镳了。易玲珑原来一点也不知道昨天被欧阳振天瞅见他陪王冬慧回家的事情,直到昨晚上在QQ同学录里看到欧阳振天发表的照片才发现原来被他偷拍了。发到了群空间里,留给那些过路的昔日同窗们围观,有好多朋友都留言道:“易玲珑恋爱啦?女友是谁?恭喜恭喜,马上发喜糖哦!” 虽然丝毫不介意和王冬慧发生什么绯闻,甚至还觉得有几分荣幸――能和美女闹出点真真假假的绯闻也挺能满足男性虚荣心的,但欧阳振天还是被易玲珑骂了一顿:“丫的,你把我拍得那么丑!又黑又矮的,叫我怎么见人啊?以后别说你拍的那是我!”欧阳振天却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把你拍得那么黑是我不好,亮度设置错了。但你本来很高吗?瞧你旁边那姑娘都比你高半头呢,大老爷们长这个高度……啧啧啧……太丢人了!赶紧找你爸妈返工一下,要不下不为例哦!” 被欧阳振天一席话驳得哑口无言,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尽管知道自己和王冬慧的身高并不协调,走在一起的确容易饱受身边人的瞩目,可是王冬慧却总是说他很乖很听话,就像是自己家里养的宠物猫一样。而易玲珑也乐得跟姐姐似的王冬慧在一起,虽说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显得脸皮厚了一些,但只有易玲珑自己心里最明白――考进大学到现在,没有一次恋爱的经历,成了身边人眼里的木讷男人,多少还是期待有个女孩在身边让自己哄一下的。 “对了,冬慧姐姐你是跟梁波一起混的吧?”易玲珑不禁问起道,“他平时待你们手下人怎么样?” “呃……这个……”王冬慧不知易玲珑想知道些什么,只有沉思道,“至少他表面上很好,总是请我们吃吃饭喝喝奶茶,倒也满足了口腹之欲。只是发工资的时候他总是想尽办法克扣咱们一点业绩,这点有些让人窝火。” “哦……照你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好。”易玲珑不禁喃喃地说道。